CURATING
CONCEPT
第二届杭州纤维艺术三年展主题


箴言一:希腊神话中,雅典娜和阿拉克涅竞赛织布,由于阿拉克涅的布织得又快又好,精美绝伦,妒火中烧的智慧与技艺女神雅典娜将她变成了一只半人半虫的蜘蛛,令她永世生活在无止无休的编织命运中。而委拉斯贵支在1657年的《纺织女》中将这则故事放在背景中,衬托前景的劳动妇女们的纺织场面,成为文艺复兴第一张普通劳动者取代众神明或皇族成为主角的绘画,编织在这里作为串联画面的唯一劳作存在。


箴言二:上世纪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在中国新疆境内进行考古盗掘时,在和阗(今和田地区)附近的丹丹乌里克遗址中发现了一块"传丝公主"画版。在这块画版上有一头戴王冠的公主,旁边有一侍女手指公主的帽子,暗示帽中藏着蚕种的秘密。根据《大唐西域记》记载,画板讲述了唐玄奘时候,养蚕业盛行却不传出国,这位公主因当时中国严禁蚕种出口,遂将蚕丝种藏于帽内,暗自携出,因而成为将养蚕业介绍到和田并西传的第一人。


箴言三:《荷马史诗》中,奥德修斯在用木马计攻陷特洛伊城后,不顾海神波塞冬的诅咒启航回家,一路上历尽劫难,在海上漂泊了十年。许多人认为他十年不归,一定已经死去,家乡的许多贵族都在追求他的妻子佩涅洛佩。佩涅洛佩相信丈夫能生还,百般拒绝他们,以给公公拉埃尔特斯织寿衣为借口拖延求婚人,表面上说在等寿衣织好才能考虑求婚,其实她每天白天纺织,晚上又拆掉,不断地拆解重织,如此最终迎来了丈夫的回归。通过织布机和反复的拆借,实现了编织这一具有无限反复的动作的气质。而织机反复织造的另一端,则是奥德赛的求知之旅。


箴言四:1932年,茅盾发表了“农村三部曲”的第一部《春蚕》,在资本以不同于过去的方式进行集结的时代,以战事后的江南农村为背景,从生产链条的底端,讲述了蚕农一家蚕花丰收成灾的故事,二十世纪30年代中国农民辛勤劳动却无法摆脱贫困的真实状况赤裸裸地展现在纯白无暇的蚕群中。
箴言五:中国汉族僧人有“百衲衣”,家中有母亲年复一年不断缝补的“新衣”,对我们来说,可能最亲近的织物是那双经过多年反复织补的袜子,就这双袜子而言,编织的过程是没有终点的,我们在这双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不断被缝织被置换的袜子中,追寻的是时间的踪迹,手的踪迹,关怀与爱的踪迹。
在我们所熟知的传说和历史切身经验之中,总有一些关于织物的故事给我们带来提示、训诫,这也是我们提供给参与此次展览的创作者和研究者的几个入口,通过共同思考、研究和创作,以箴言的话题和气象来丈量我们的现实经验和想象。

一、主体概念:编织(WEAVING)

      “编织”作为此次三年展的主体概念,是此次三年展的策展/创作实践的出发点。
      它是一种特定的劳动方式,仅仅依照其材料和技术,便能成为线性历史的一种表述。随之演变的新技术和知识,也会作用于我们,使得我们的感知能力发生变化。这个“我们”不仅仅指代生活的个体,也包括群体和地方。在柏拉图的《政治家篇》中,他将编织作为君主般的艺术(Kingship art)。编织引向营造/织造,则是结构一个群体或者社会系统的方式。在各种不同的历史图像里,作为社会秩序的表征的织物,提供了具有差异的视觉和伦理经验。
对当下纤维世界艺术版图仔细考察,会发现的它中心地区,并非集中在当代艺术的聚集的西欧和北美,更多会指向中国、东欧、中东、南美和非洲。今日纤维艺术版图所勾勒出的,正是一种艺术机制的历史,也是现有泛当代艺术机制的某种溢出。而因日渐统一的创作潮流,在纤维艺术的情境之下,兴许可以走向超越这一机制的差异性的社会空间。


      纤维艺术不仅仅囿于艺术圈/艺术世界内部的自我生产,也牵连起必须去面对的社会现场和地方产业。我们不得不提出一个具体而微的问题,“我们为什么编织”。需要试图回答这个问题的不仅是艺术家,也是手工匠人,建筑师,设计师,教育科研机构,甚至是地方产业,他们依靠编织而生存。
对于“编织者”而言,时时刻刻编织着的人们,正在用身体反复迂回的劳作——同样也是哲学命题——像幽灵一般,绕过线性时间,去反复建立人与物的关系,并将一直在时空中游荡下去。而他们对为什么编织这一问题的回答,一方面连接最基本的生活造物,另一方面勾连起社会结构方式。
我织我在,是对纤维艺术本体所具备的独特步幅和精神气质的一次体认,它同时动用起视觉之外的多种感知经验,追问与之相连的知识的意义。而此次三年展,则是将编织作为一种社会性动作,连接起艺术、产业与地方等相关社会领域的一次展览实践。

二、议题
      整个展览通过自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艺术家的作品与策划者的研究,通过历史场景的重述、作品与艺术家表演以及学术对话人的加入来编织整个展览,从多层次的展演,对“我织我在”进行回应。

箴言-针言
汉字中,“针”来源于“箴”,“以针载言”将针与笔,线与言的关系细细拉出,“针言”不但是最日常的编织劳作语言,以及最微不足道的编织工具,也直指劝诫性与预言性的箴言。可以看到,“针言”的核心在于编织,不论是回到织物本身,或是溢出当代艺术的范畴,打通社会产业的力量,我们都能发现,是我们日常的核心动作,是与我们的肉身感知最密切最原初的劳作形式,从针线中能牵出艺术机制,通向日常劳作,也能寻找纤维纺织作为不同地方文化源头的延异的、繁殖的力量,甚至还能看到中国古代最高艺术形式书法中连绵不断的演异的踪迹。
箴言将作为一条隐秘的踪迹,串联展览的各个板块:基本场景、纤维频道、踪迹的述演。

基本场景
      展览将以五则箴言而织就的图像和几个地方现场,如以袜业织造为核心的大唐及以刺绣为支柱产业的镇湖,战后波兰重建时纤维艺术家加入设计整个国家的生产与生活等等个案,作为此次展览的基本视觉场景。地方现场,正是今日艺术事业所需直视的社会和行业的现实状况。编织不仅仅发生在创作者身上,更是以行业、集群和族亲的方式,存在于具体而生动、日常而深刻的社会现实之中。

踪迹的述演
      展览中,参与者将作为述说者、歌颂者和宣言者等可见者而存在,也将作为预言者、劝诫者和遗忘者等不可见者而存在,他们与作品共同构成角色;而他们的创作也成为道具,成为呈现地方知识、纤维艺术对话和传统技艺的基本要素,也构成了整个展览的各个情节。
其中除了作品本身的言说能力之外,艺术家的表演与作品之间能交互(inter-textualized)呈现,成为弥漫在展览中促成通感发生的叙事环境。

纤维频道
      三年展邀请当今纤维艺术界活跃的研究者、策展人及学者,对历史上纤维艺术教育的个案专题研究,并展示进行中的织物项目,从不同地区、不同时期、不同历史背景来论述现当代纤维艺术的变动,逐步建立起以编织为出发点的艺术档案。
展览中还将引入学术对话人机制,以影像呈现方式于展览之中。